“李府医，我的腿…突然更疼了，像针扎…一样，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说话断断续续，语中的挣扎痛苦显而易见。
府医脸色一变，慌忙地上前为她把脉，而后喃喃道：“怎么会…我明明调整了剂量…”他怔愣在原地自言自语，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舒嬷嬷慌了神，上前安抚冯慧，“李府医，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府医仍旧沉浸在不可置信当中，对舒嬷嬷的话置若罔闻。
郁挽卿沉稳走到床榻边，先是执起冯慧的手腕搭脉，双指抚上她的脖颈动脉，紧接着轻轻扒开她的眼睑。
短短几息内她心中己经有了成算，镇定自若道：“先去冰窖启出一些冰块，然后去库房内拿一味铁罗汉泡在黄酒里拿过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听她的吩咐。
舒嬷嬷颦眉，望了一眼还在原地喃喃自语的李府医，咬了咬牙，“快去，就按照西小姐说的做！”
有个绿衣丫鬟踌躇开口：“嬷嬷，奴婢们不知道铁罗汉是什么，怎么去拿啊…”李府医听到铁罗汉这几个字却突然回神，拨开人群怒气汹汹：“胡闹！
铁罗汉是大毒之物，无论用什么草药中和都难以解除毒性，简首是乱来！”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西小姐不会真想趁机毒害主母吧…郁瑶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简首想拍手叫好。
“西妹妹邀功心切，李府医您多担待，还是赶快给夫人看看如何缓解吧。”
她笑语盈盈，看似是给郁挽卿解围，实际上是踩着她衬托自己的得体，再给她扣上一个邀功心切的虚名。
郁挽卿神色淡淡，无视难掩得意的郁瑶，只对着骄矜自傲的李府医道：“恕挽卿失言，现下母亲的剧痛己然说明李府医您的判断出现了失误，此刻您再施以针灸之术恐是无济于事。
铁罗汉虽是毒物，但得要入口才能称得上毒。
我叫她们拿来，也并非是让母亲服用，而是以黄酒中和毒性，随后斟酌用量给母亲外敷。”
“泡酒…外敷…”李府医神色微怔，铁罗汉因其毒性凶猛，但又有入药用来祛风除湿、活血止痛的可能。
因此多数医者只苦心钻研内服时搭配何种药材才能解去铁罗汉的毒性而提炼药性，却从未想过可以外用…郁挽卿见他沉默不语，又抛出了更惊人的话语：“我知道李府医有顾虑，不若咱们打个赌。
若是母亲有个什么闪失，不由您来承担后果，我自请出家，后半生常伴青灯古佛。
但若是此番我的法子有用，母亲的病痛有所缓解，您库房内的药材任由我挑选。”
郁挽卿目光灼灼，开出的条件也是不客气的。
她虽有一身医术，但若是没有药材和器皿，也是没处使的。
艾姨娘性子软弱不得宠，她想要在侯府站稳脚跟，就必须从这里入手。
李府医闻言微眯双眸，“你胃口还不小，一开口就是要我库房里的药材，你可知道那里头还有年头不小的人参和灵芝！”
人参和灵芝这种东西，即便是罕见的百年亦或是千年，也不过是给身子没有大碍的人调养的，对她而言用处不大。
“那我能向您保证，不拿人参和灵芝。
如此，您能应下赌约吗？”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历经人事的李府医勾起了好奇心。
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还未出阁的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见他应承，郁挽卿心里松了口气。
舒嬷嬷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无论这赌约谁赢，传出去都是不好的。
若是李府医赢了，外人会说侯府的教养不过如此，一个绒毛未褪的丫头竟然还想与从医数十年的大夫抗衡。
郁挽卿开口说要出家，若是从了，偌大的侯府出了一个未及笄的小姐，满京城定要传得风风雨雨。
若是不从，也会有人故意传言，说武安侯府不守诺言，竟无一点大家风范。
“李府医，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一时鲁莽冲动也是有的。
过些日子将军回府，若是听到了这些也难免动气，我看这赌约不如作废吧。
您安心先照料侯夫人，我这便叫人去宫里下拜帖请太医来。”
舒嬷嬷一番话让李府医踌躇了。
其余倒是不要紧，可这武安侯郁大将军的颜面他不得不顾虑。
京中有不少的富贵侯爵人家，但到了嘉靖年间，多数都是最后一代承袭的爵位，再下一次承袭便要降爵。
唯有郁凌一人，是自己真刀真枪上血场拼出来的爵位和官位。
他这武安侯爵还是皇帝亲自下旨封的，赐了府邸和不少银两。
他性子豪爽急躁，不懂转圜，但凭着一身硬本事，他在京中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的。
郁瑶见李府医犹豫沉吟，眼见着是要开口答应了，她便忙出声道：“舒嬷嬷好意，可这海口西妹妹己经夸下了，俨然是不把李府医放在眼中。
她本就是年轻气盛，您这一番劝慰反而让她更不服气了。
照瑶瑶来说，就让她试一试，若是输了，反而能让西妹妹踏实些，日后也不至于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来。”
就算她运气好读过几本医书，在医术上有些悟性，又怎么可能抵得过多年问诊的李府医呢？
郁瑶心头冷哼，郁挽卿敢说出这样的赌注，明摆着就是在找死，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机会错过？
她这一番挑拨离间的话明显起了作用，李府医向来在勋贵人家都是受人尊敬的，如今被一个小女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他又如何不恼？
“舒嬷嬷的话我明白，可您也看看，是这小姐自己要和我打赌的。
再说了，她若是赢了，我那珍藏多年的药房库里的东西可都任由她挑选了，她也不亏啊。”
他捋着胡子，说得冠冕堂皇，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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